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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宅经济”将怎样改变这个时代?


舒健勤 特邀专栏作家

“创造性破坏”重新定义国家、消费、工作、社交以及人类本身

非接触的“宅经济”(Stay-at-Home Economy)越来越火爆,已成为这个时代的新标记。其核心之点当然是“宅”。“宅”一词源于日本的“御宅族”,原指沉迷而专精某种事物之人,而台湾媒体创出“宅男”一词,更形象地描绘了“窝家过活”的新新人类。与御宅这种生活方式(以及工作方式)而引发的生产和消费也很自然地被赋名“御宅经济”(Otaku Economy)或者“宅经济”。

从产业链看,“宅经济”由“宅家+网络购物平台+供应商+物流+支付体系”构成,如果有实物交易,则需要物流,如果是虚拟产品,则不需要物流。其特点:一是仍然是线上电子商务的一部分。二是从过去宅家只当消费者,今天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宅家的产品和服务提供者。宅家,既享受线上消费,又可以提供线上生产。一旦成为“网红”,其收益将大到惊人。三是随着工作与生活合二为一,工作时间和消费时间在无形中可能被拉长了。四是大量的Z一代(95后)是在宅文化中成长起来的,他们是“宅经济”的消费主体和生产主体。五是“宅经济”由于依托互联网,可以有无数个体参与进来,这就比单独的传统产业更具规模经济和创新性。人口基数大,“宅经济”的潜力、规模与收益也会越发庞大。

在非接触式生产与消费外,“宅经济”概念令人瞩目之处是实现了金融定价,在资本市场引发了惊人的市场共振。从最初的计算机大佬Microsoft到互联网时代以“FAAANG”——Facebook, Amazon, Apple, Alibaba, Netflix and Alphabet(Google)等为代表的所谓“数字巨头”,早已前仆后继地将新型社交、购物和娱乐带入了千家万户,它们也经由资本市场而成为资本新贵。二月份以来,中国沪深两市中以在线办公、在线教育、网络安全为代表的宅经济类股票,甫一开盘就出现了强势成绩,并带动云计算、软件、机器人等科技板块快速暴涨。对宅经济创业公司股票的一轮轮热炒甚至恶炒,加速催生各类传统产业重构和出现新业态,但也会伴随大量“泡沫”的破灭,“创造性破坏”不可避免。

从人类发展理解,宅经济在使得消费内容和形式得到了无边界扩展的同时,最根本的是:

首先,工作的性质、公司形态和商业模式也都发生了转变。人们工作和生活的自由度增加了。但同时,因工作与生活纠缠在一起,生产、消费由互联网联结在一起,也使得宅者越来越受到“无形之网”的束缚而无法解脱。由于严重依赖于互联网,日本甚至称御宅族、宅男为“数据动物”。

其次,长时间在家使用电子产品(如手机、电脑)和虚拟消费,可能会对人的身心健康带来某些负面影响。在现实世界面对面交流变少的情况下,人类“科技依赖”超过对公司、家庭和公共服务的依赖,这或许会加速传统意义上定义的“低欲望社会”的来临。“原子化”的个体成为万维网上的一个“节点”,在虚拟交集扩展的同时,现实社会交往的必要性降低了。 第三,线上的个人宅家生产和网络化生产,带来了相关的知识产权、税收等问题。但这方面还缺乏必要的理论支撑。

第四,传统宏观经济政策指向“就业”与“经济增长”等指标,但今天随互联网而来的主要经济变量的性质已发生很大改变。面对当前全球经济中“低增长、高就业”等谜团,诞生于工业时代的宏观理论和政策滞后了。如果仍用传统的政策哲学来刺激和调控经济,很可能出现大问题甚至适得其反。如MIT的Erik Brynjolfsson教授所领导的研究团队经过大规模调查后估算,美国消费者每人每月刷Facebook所产生的价值相当于40至50美元。在欧洲,手机数字地图给单个用户带来的价值约67美元,WhatsApp则为536欧元(611美元)。而考虑到他们的受众之广,数字商品和服务的这些无形价值,在现有的GDP统计体系中都被基本没有被关注到。

最后,国家的概念或观念或许会越来越淡。因线上供需的兴趣和焦点不同,人们可以超时区、超国界联结,并且人以群分,几乎不受时空限制。相应地,所谓的产业和国家安全可能需要重新定义了。

在中国,2003年“非典”时期人们初识非接触式消费、B2B、B2C等概念和新交易模式。2020年非冠疫情的骤然爆发,促使一系列“宅经济”产品和服务全面“渗入”大众生活,小到点外卖、上网课、视频开会,大到火车站的人流无感测温、各区块的无人机巡检、医院内的智控消毒、送药、公共场所的执法、征税等政务,所产生的天量交易直令世界咋舌……在电脑和智能手机屏幕的闪烁前,在时光和信息的快速流转中,一个蔚为大观的“宅经济”正在将越来越多的全球各色人等裹挟进来,从而不断改变人类和塑造我们的时代。